《刻在你心底的名字》如水般的愛戀

【批踢踢同步】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看這部片的過程中會想起很多電影：藍色與水的意象會想到《藍色大門》、青春期的愛戀會想到《盛夏光年》、時代感會想到《女朋友。男朋友》、巨大瀑布會想到《春光乍洩》、片名會想到《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另外在故事情節上則是想到也是陳昊森主演的《紅色氣球》、公園涼亭則是想到《孽子》，不過它們是戲劇不是電影。但我最希望兩個角色的碰撞，會像《七月與安生》雙女角一樣精彩，可惜這部片的戲份明顯偏重一方。

想到其他片歸想到，本片還是有它的獨特魅力之處，整體而言我給本片的評價還是滿高，如果不是因為剪輯不好扣了一堆分數應該會得滿分，畢竟在我進戲院前真的超級無敵期待這部電影，但看完就懂了為什麼沒有入圍金馬最佳影片。順道一提，相較於9/30正式上映的海報，我還是比較喜歡原定6/19上映時的國際版海報。

比起努力營造史詩氛圍的電影配樂，我更喜歡的是貫穿整部片的「水的意象」，就如充滿水氣的國際版海報。從片頭的聖經就提到水，而開場躲在平靜泳池裡閉氣遲遲不起身的Birdy，是不願出櫃的同志；偷偷躲在浴室裡的攤牌，是Birdy決定把同志身份關進更底層的時刻，蓮蓬頭的潺潺流水則是兩人的眼淚；走投無路的汪洋大海，既象徵阿漢徬徨又無處宣洩的感情，也像是Birdy那暗潮洶湧的思緒；氣勢滂沱的瀑布，則是阿漢經年累月堆積的想念，最後更別忘了只要阿漢心情不好時，就會下不停的雨滴。

相對於其他在看片過程一閃而過的影劇印象，瀑布這橋段太明顯在致敬《春光乍洩》了，來到世界盡頭的黎耀輝說著：「我始終認為站在瀑布下面的應該有兩個人」，對比本片看著瀑布的也是只有阿漢一人，但這部片跟其他多數以悲劇收尾的同志片不同之處，是它在片尾給了我們微小的希望，這是我喜歡本片的其中一點。不論是最後才揭示其實Birdy也同時看著瀑布，或是兩人在凌晨透出微光的街道漫步、對彼此說著暗藏「我愛你」意義的晚安，後來阿漢鼓起勇氣對Birdy說要陪他再走一段路，其實走的不只是回飯店的路、也是彼此人生的路，而且也對應到年少兩人合唱的歌詞：「如果有下次，我會再愛一次」。

P.S. 兩人不停向對方說著「晚安」的樣子，簡直跟《以你的名字呼喚我》裡面，一直喊著彼此名字的主角們一樣，愛意都要穿透大銀幕了。 

我喜歡最後的最後，鏡頭收在散發淡淡光芒的清晨海景畫面，平靜的海洋是兩人經過多年歸於平淡的浩大情感，清晨則是兩人走過黑暗前半生、即將看到希望天光的人生時刻，而雙方望向在海景前方的青春時期的兩人，則是刻在彼此生命中最神聖最無法忘懷的印記。光片尾成年後這短短的劇情就值得本片得到配角獎與攝影獎，只可惜唱歌的時間真的太長，長到餘韻都乾了，如果可以唱個一段就直接進盧廣仲唱的片尾曲多好，要是怕歌曲時間不夠放完字幕及花絮畫面，就多放一首插曲啊很多片不都這樣？

整部片最該稱讚的是角色的演技與兩位主角對戲的火花，最受批評的當然就是剪輯的取捨。我真的非常討厭對神父告解的橋段，超級打斷情緒，也許有人會覺得陳昊森在這幾段劇情可以表現出演技，但我根本覺得過頭了，他跟曾敬驊對戲的過程演技才叫自然流露。我明白這部片是改編自導演的人生經歷，所以導演會想要把他覺得必要的元素（例如神父）都放進來，更所以整部片的重心會以陳昊森的阿漢為主，但如果沒有曾敬驊的Birdy精彩的表現，這部片的評價不會像現在這麼高。

也許是曾敬驊在本片的表現太吸引我了，尤其愛Birdy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所以對於許多可以把鏡頭擺在Birdy身上的橋段，結果卻選擇以阿漢為重心而感到失望，然後在看過訪談得知原版劇情更以阿漢為主，但因為Birdy的表現太不容忽視，於是決定把他的戲份放回來，這讓我更憤怒啊！這表示原本的劇本是有拍攝素材的，只是因為剪輯的取捨而呈現目前的相貌。導演你都察覺Birdy的重要性了，為什麼不再多放一點嗚嗚？

我讚許陳昊森演技的進步，畢竟以前看過的《紅色氣球》裡，他的演技真的木頭到我都快忘了有他存在XD 但在本片中他的一舉一動、連呼吸都透露出有多愛Birdy，尤其是從家裡差點出櫃時的瀕臨崩潰、到離家騎車時的心碎、到前往澎湖一路上的茫然，這一大段的表現真的很棒！話說劇情與情緒就這樣整段順著走不是很好嗎？我真的很不喜歡前半段支離破碎的剪輯手法。

相較外放與內斂的演出，通常外放的戲份會比較吸睛，就像《候鳥來的季節》裡，主角溫昇豪的演出幾乎都被配角莊凱勛吃掉了，而陳昊森在片中一些比較平淡的劇情，表現也是會稍微失準。但曾敬驊對深沉與瘋狂的差別表現卻掌握得很好，不論是平時笑鬧時的瘋狂、提到家庭面對父親就瞬間緊繃的嚴肅、偶爾才會在阿漢面前顯露的脆弱，或是好幾段想遠離又不忍真的離開阿漢時的眼神流轉、當阿漢越逼近就越想遠離反之又急忙靠近時的情緒轉折，種種片段實在都很吸引人。

看完整部片不禁想著如果兩人戲份可以更平均如《七月與安生》，我想曾敬驊入圍金馬男主角的機率會更高。但另一方面也想到在目前破碎的剪輯中，他的表現還是亮眼到能讓金馬評審提出來討論，就算最終沒入圍男主角也算是值得開心了吧～而且比起Birdy年輕版的曾敬驊，成年後的王識賢似乎更可憐，戲份鏡頭都給了戴立忍，髮型還要被批評XD 卻沒什麼人注意到他的表情跟走路姿態都在模仿曾敬驊，是真的在模仿曾敬驊，因為跟王識賢平時常見的演法不一樣，演技不好的話怎能做到這種地步？

至於阿漢成年版戴立忍的神態雖然跟陳昊森有點差距，但還是以滿滿的演技彌補了一切，從相隔多年重逢時的驚喜：從驚訝隨著劇情轉變成欣喜，然後聽見王識賢以背影貢獻的那句：「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很愛你」時，那震驚錯愕理解接受釋然感動種種飽滿的情緒，就算戲份不多還是能將演技發揮到極限，難怪可以入圍金馬男配角。

女性角色的薄弱則是很可惜的地方，尤其是班班，看過訪談似乎也是因剪輯犧牲了部份劇情，但我覺得現在的片段實在是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狀態，雖然成年版班班控訴Birdy的那句台詞很有力道，但我卻感受不到她對Birdy的感情有多深到能把人生都投注在他身上，更別說年少版的班班更是影薄到根本只為了讓魏如萱出場用的吧，以Birdy這麼用力拒絕跟阿漢在一起的態度，就算沒有班班也還有很多方法可以使用。王彩樺的戲份雖少但還算恰到好處，看看她出現沒幾幕就被認為是女配角遺珠，也許再多點就搶戲變女主角了XD

部份台詞也是尷尬到讓我覺得可以放棄掉，例如跟神父告解的所有片段，例如在對話中脫口而出的那句「每個人的初戀，都像史詩電影般偉大」，我真的雞皮疙瘩爬滿身，這些台詞可以當成內心獨白，千萬別在對話中說出來好嗎？好的台詞應該要是一般的對話句子，卻能刻進聽的人心底，例如阿漢那句「我敢說出我喜歡誰，你敢不敢？」真是堪稱本句最佳台詞。除非像Birdy說的「如果你給我的，跟你給別人的是一樣的，那我就不要了」、或是致敬衛道中學衛青社的「天使不敢走的路，傻子一路衝過去」這些台詞，因為是引用的句子，放在對話中才不會覺得奇怪。

總而言之，雖然很多段落剪輯的取捨讓我打問號，例如電話亭那整段戲都剪掉也不影響劇情，畢竟前面搞得好像離開澎湖就失聯，結果還是有通電話還講了一堆奇怪台詞耶搞什麼？但整體而言我還是給這部片打滿高的分數，劇情中對家庭社會觀感的恐懼與顧忌、彼此感情一進一退的情緒拉扯張力，從年少時的濃烈愛戀到年長後的綿長情意，兩個角色之間碰撞出的火花真的很迷人。還有祁家威那抗議的橋段，對照到每次同志大遊行時他都會在高處揮旗的身影，這樣抗議下來就抗議了三十多年，就算現今台灣還是很多人不願接受同志，但至少同婚政策已經通過，社會比起剛解嚴時期已進步許多，這才是全片最有史詩感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