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19日 星期二

父後七日…之後

【天空部落格舊文】

※ 這篇雖然是看完《父後七日》後才下筆的文章,
但主要是在寫我阿公過世那時的回憶吧~ 所以心得算是附屬品了。
PS. 想要看電影原作文章,請到劉梓潔導演的部落格:
http://blog.chinatimes.com/essayliu/archive/2006/12/25/138703.html


今嘛你的身軀攏總好了,無傷無痕,無病無煞,親像少年時欲去打拚。

先來個破題法,個人覺得這部片很值得一看!
但在看完後也的確可以理解,為何這部片的好壞評價差異這麼大?
除了結構鬆不鬆散的問題、另外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
有沒有經歷過像片中那樣的台灣喪葬文化,對觀眾的情感投射程度影響也滿大的。
( 當然啦,也是有些道地的鄉下子弟覺得這部片難看,所以還是見仁見智啦。 )

所以為何我會覺得這部片好看?因為這部片好親切,
除了我是道道地地的彰化人、而且我還住在電影實地取景的田尾鄉隔壁 社頭鄉 ;
( 我大姑姑剛好就嫁去田尾、她婆家也在種花,所以我們家也是時常去田尾走闖咧~ )
另外,就是 同樣有過親人死亡的經歷 。
( 不過是我阿公、不是我老杯啦!詛咒自己老杯可不好XD )

而且,我阿公也跟片中的父親一樣,是病死的。
( 阿嬤也一樣啊!只是阿嬤病故的時候我還小,印象不深。 )


我知道,我這一生最最荒謬的一趟旅程已經啟動。

這部片在描寫的就是台灣喪葬文化的荒謬之處。
所以這麼台灣鄉土的一部片、但配樂卻全都使用外國歌曲這點也荒謬得很有效果。
( 但我真的不得不說猶太歌曲 Hava Nageela 超搭這部片的啊!
因為 Hava 的猶太發音聽起來就像是台語發音的 阿爸 XD )

而新聞記者一直用「台灣送行者」來形容這部片,也根本是個屁。
這部片跟送行者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黑色喜劇啊!

師公、孝女、民意代表、女人家講八卦......
片中充滿了一堆看似荒誕的元素,組合成最最實在的鄉下喪葬文化。
( 話說我還嫌電影裡怎麼沒有請一群辣妹來跳舞咧!
是因為電影裡的父親還不到喜喪的年紀吧? )
( 對不起我吃太重鹹了。 )

尤其是 摺紙錢、講八卦 再加上 媳婦女兒照三餐哭嚎 的劇碼,
我覺得這真是台灣葬禮的菁華所在!
一天裡總有好幾個時段,媳婦和女兒要去板仔邊哭一下。
所以常常能夠見到前一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還在邊摺蓮花、邊五四三;
這一刻媳婦女兒們已經奔到板仔邊哭嚎去了,神奇的是真的每一次她們都哭得出來;
接著下一刻,她們又回到大門口跟大夥兒一起摺元寶、談笑風生了起來。

PS. 熬夜燒腳尾錢也是可以閒扯的好時機啊~
因為燒腳尾錢要跪著燒、再加上如果是半夜時間,真的會累到很想睡覺,
所以阿公那次喪禮,我們就揪了同輩的表兄弟姊妹一起邊打撲克牌、邊燒腳尾錢XD
( 阿公怎麼沒跳起來說我也要打牌? )


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要分辨一下,有一種是有醫~有醫~那就要趕快讓路;如果是無~醫~~無~醫~~那就不用讓了。

「無醫~無醫~」  就不用讓了,那幹嘛還要坐救護車?因為要 回家 啊!
所以小二時我阿嬤從醫院送回老家、到高一阿公還是一樣從醫院送了回來。
總不能讓他們的魂魄流浪在外地,是吧!?

我阿公就像片中的父親那般風趣又可愛,也同樣交遊廣闊,
他有朋友剛好在開板仔店,所以他常常去幫忙葬禮的工作,
( 通常是扛板仔、甚至還曾經跟著土公仔去墳場幫忙撿金咧! )
就像電影裡那些幫忙看時辰、叮嚀東叮嚀西的叔叔伯伯們一樣,
不要覺得他們管太多,這真的是庄腳人有人情味的體現。

就像阿公去世時,板仔店老闆、以及他那些一起在幫忙葬禮的老朋友們,
又一起趕來送阿公最後一程。而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板仔店老闆曾對我爸說: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我們能做的一定會盡量做。

我突然想到:
不知道當阿公親手把老朋友從冰櫃中抬進板仔裡、
還有一把扛起沉重的板仔、送他老朋友最後一程時,
心裡在想什麼?

PS. 「板仔」就是「棺材板」的敬稱,「撿金」也是「撿骨」的敬稱,
當然要說是避諱也可以啦!只是從小就習慣學阿公這樣叫了。
而「土公仔」通常就指「撿金師」,但其實埋葬方面的事情也都他在處理的。


總有人在旁邊說,今嘛卡緊哭,或者,今嘛毋駛哭。我和我哥常搞不清楚,「今嘛」是欲哭還是不哭?

現在是要哭還是不哭?或者也可以說成,現在是能笑還是不能笑?

葬禮過程哭笑的時機總是不好拿捏,但多數人一定都認為最好是不要嬉鬧,
所以在網路上的評論也才會看到有一派說法,認為這部片這樣笑鬧會不會太扯?

不會啊!我說。
至少阿公教我們的態度,只說要抱持著尊敬的心情,
而不是畏懼、避諱、甚至是恐懼。
( 當然任何白目、不長眼的行為是絕對禁止到底啦。 )

所以輕鬆一下有何不可?
而且葬禮過後還是要回歸原來的生活啊。

還有人認為片中的台詞粗俗,例如最有名的那兩句:
以前聽人家說,累得想哭爸,原來 哭爸 真是件這麼累的事。
我幹天幹地幹命運幹社會,你又不是我老爸,你管我那麼多!
我說啊,在鄉下飆出台語髒話不是都當作發語詞使用嗎?(喂XDDD)
所以不要這麼CARE啊~ 都市人。


是的,我經常忘記。
於是它又經常不知不覺地變得很重,重到父後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飛往東京的班機上,看著空服員推著免稅菸酒走過,下意識提醒自己,回到台灣入境前記得給你買一條黃長壽。
這個半秒鐘的念頭,讓我足足哭了一個半小時。直到繫緊安全帶的燈亮起,直到機長室廣播響起,傳出的聲音,彷彿是你。
你說:請收拾好您的情緒,我們即將降落。


是的,大家都經常忘記;但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回憶又總在不經意間鑽出來。

或許我也該在下次阿公祭日時,去買條 黃長壽 插在他香爐上給他抽一下過過癮!
( 話說我老媽超討厭菸味,她看到我買菸應該會先殺了我。 )
然後再把兩大瓶 黑松沙士 、我阿公的最愛、夏天都當開水在喝的聖水擺上案XD

阿公唷,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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