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仔的最後15個日子(下)

【天空部落格舊文】

二月20日：正月十一大約傍晚時，正在查傷口裂開感染的資料
突然接到醫生打電話過來問阿仔有沒打過預防針？
回答醫生沒有，並問他阿仔發生什麼事！？
他說阿仔一整天又吐又拉得很嚴重，情況不太樂觀，他要幫阿仔檢驗一下
不久醫生又打電話來，說阿仔確定得了「犬小病毒腸炎」
阿仔的年紀還算小，死亡率很高......


掛斷電話後心裡很不安，上網抽了東港七王爺的籤詩，抽到：
「欲去長江水闊茫，行舟把定未遭風，戶內用心再作福，看看魚水得相逢。」
還沒細究這籤詩究竟有何涵義，急忙衝到醫院去
醫生跟我說檢驗得知沒有得到犬冠狀病毒、但有犬小病毒
又說明了一些得這種病毒的症狀會怎樣、要怎麼治療、會耗多久等等

問他是不是因為我把阿仔帶到外面大小便感染到的？
他說接觸到這種病毒的途徑太多了，人的衣服上沾到病毒再抱狗也能得到
最主要都是從小沒有打預防針造成的
如果預防針都打完，就算碰到病毒，發病的機率也很低

到醫院樓上看阿仔，嘴巴上沾滿了白色泡沫，整個好虛弱......
籠子底下則是很腥臭、帶血的水便
兩隻前腳一隻是原本的骨折包紮，另一隻則纏上膠帶固定著點滴針頭
因為醫生說得這種病吃不下喝不下，就只能24小時打點滴做支持療法
他說這陣子的醫療費用會算便宜一點，一天住院費也只要收800元就好
探望了阿仔一陣子，拜託醫生好好治療他就回家了

回家後剛好吃晚飯，跟爸媽稍微講了阿仔的情形，然後最少要住院七天治療
果然又被老媽罵了一頓，說花那麼多錢活該之類的，老爸倒是都沒講話
之後接到老姊電話問阿仔這幾天的情況，大概跟她講了一下
講完電話下樓後，老爸問我阿仔是不是在哪邊哪邊
回答他是啊要幹嘛？他整個人暴怒地說要把阿仔帶回家等死啦！
接著就衝出去了！！！

先打電話跟醫生通風報信，並要他盡量阻止我爸把阿仔帶走
然後跟老媽騎上機車就衝到醫院去，看到醫生剛跟老爸解釋完阿仔的情況
不曉得老爸是不是看到我跟老媽同時出現很不爽，直接就在醫院裡大發飆了！
當然砲火是針對我......期間穿插著爸媽的對罵聲、及醫生的勸架聲
被罵到有點想哭又有點放空，突然覺得醫生很衰，而且應該嚇到他小孩了

後來老爸氣沖沖地走了，又跟老媽去看一下阿仔，狀況還是不好
回家哭了一整晚，完全無法控制住眼淚，以前從未這樣
一直覺得是自己的錯，如果沒害阿仔骨折說不定都不會有後續這些事


二月21日：正月十二，快中午時去醫院看阿仔
覺得阿仔好像有好一點點？不過又吐又拉、不能吃不能喝的狀況依舊
一直跟阿仔說要專心對抗病毒、一定要好起來，我會每天都去看他

回家後想起前一天抽的籤詩，想到「戶內用心再作福」這一句
七王爺是不是要我們全家團結、別再吵架的意思？
底下說明則提到「治病拖尾，破財，不畏」
以為只是要花很多錢，但最後阿仔仍會慢慢康復
想要了解更詳細的意思，還到籤詩板求解籤
沒想到籤詩板n大卻告知要多祈禱、多陪阿仔、別問太多......

晚餐開始吃素，覺得只要能對阿仔有幫助的事就做
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拜託滿天神佛要保佑阿仔平安活過來
把我的壽命分給他也沒關係、吃一輩子的素也沒關係
媽祖婆、王爺公、土地公、觀音菩薩、藥師佛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
就連去世的阿公、阿嬤、歷代祖先都被我喊過來了
重複地喊著要他們保佑阿仔喊到睡著


二月22日：正月十三早上大約十點，快醒過來前突然被阿仔的哭聲嚇醒！
那聲音就跟他被關在籠子裡唉唉叫時一模一樣
正在懷疑是外面野貓叫嗎？沒想到又聽到好幾聲！
而且聲音感覺就在旁邊！是阿仔的聲音沒錯啊！
突然想到n大說要多陪阿仔，於是匆忙洗把臉就衝去醫院了

到達醫院看見醫生正幫阿仔換好骨折的包紮
然後打點滴的針頭也從右前腳換到右後腳
阿仔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醫生說他已經沒拉血便了，但還是有在吐

阿仔看到我就站起來要我抱，怕他傷到腳於是沒抱他、單純摸他的頭
覺得很奇怪？因為之前阿仔都會乖乖待在診療台上，從沒要人抱
想說也許阿仔覺得很想我、或是他開始會怕治療了？
沒想到不久後老爸就來了......我跟他看到對方都很震驚
但老爸聽醫生說阿仔已經不會拉肚子後，一開口就說要把阿仔帶回家！

阻止也沒用，我爸也不是個會聽勸的人
想說先讓他抱回家，趁他不注意再偷偷帶阿仔去別間醫院就好
老爸離開後，稍微問醫生在家怎麼照顧阿仔後也跟著離開
沒想到回到家老爸卻還沒到！！！打電話找他只被他回一句不要管！
內心整個慌掉，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

跑到家附近的媽祖廟拜拜求籤，問阿仔能不能平安活下來？
其實我也忘了是問能不能活、還是能否找到阿仔，媽祖婆給的籤我也看不太懂：
「名顯有意在中間，不須祈禱心自安，看看早晚日過後，即時得意在中間。」
到了十二點多，又上網抽東港七王爺的籤，因為王爺的指示通常很直接：
「一重江水一重山，誰知此去路又難，任他改救終不過，是非終久未得安。」
底下的說明則提到「疾病，嚴重危險」......負面的念頭完全止不住

老爸回家後就跑去睡覺了，阿仔不在......
老媽則說他有可能把阿仔帶去別間醫院，我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認為
突然又想到籤詩說「任他改救終不過」，轉診沒有用啊......
不過還是找了幾間醫院打電話過去，都說沒有
後來就開始打尋狗文了，到處分享、拜託朋友幫忙注意

下午整個心還是很慌，跨上機車就騎出去了，沒有目的到處亂騎
一路上思緒亂七八糟，擔心阿仔病情會更加惡化、擔心再也見不到他
然後又拜託滿天神佛一定要保佑他，把我整條命都給他也無所謂
接著又想到是我害死阿仔的，說不定阿妹(阿仔奶奶)、阿丸(媽媽)也是因我而死沒錯
因為自從我辭職回家後，家裡三隻狗就接連出事
全家人也都指責我，說我待在家才給牠們帶衰之類的
止不住想死的念頭、邊騎邊哭，拚命想著用一命賠三命還是很對不起牠們

回到家看到老爸問他阿仔的下落，他依然發了頓脾氣然後說禮拜一就能見到阿仔
整個晚上關在房間裡眼淚完全止不住，哭到頭痛欲裂
也許是老天爺嫌我以前太少哭了吧？處罰我要把以往的量哭回來
是說從前一天晚餐後就沒喝過水、也沒吃過東西了
心裡想著要神明把阿仔的肚痛轉移到我身上，肚子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明明自己的腸胃就很差，這個時候卻反而沒發揮作用，又開始對自己生氣

突然又想抽王爺的籤，沒想到一支比一支還糟糕
感覺自己差不多要崩潰了，開始覺得我一定要拚死見到阿仔最後一面
打電話跟老姊大鬧、也跟老媽大鬧、但她們都問不到下落，跑去問老爸依然被罵

話說當時阿仔從桌上跳下來摔斷腳
之後老姊就一直罵我反應很慢，看到阿仔準備跳下來時就該抱住他
對啊，越想越覺得自己真的很笨，一點警覺心都沒有
明明就聽到阿仔的叫聲、還趕在老爸之前先抵達醫院了
阿仔還很反常地一直要我抱，我卻以為他只是在想我

如果老爸要帶走阿仔時，死命不讓他帶走就好了
如果在老爸跑去醫院鬧事之後，立刻帶阿仔轉院就好了
如果一開始我就沒把阿仔弄到骨折就好了
躺回床上又開始一邊想著要自殺償命、一邊卻又祈求神明保佑阿仔
跟前一天一樣求神明求到睡著


二月23日：正月14日半夜三點多，被一句「Wake up」驚醒
接著聞到身邊瀰漫著一股很濃的味道
只記得第一個念頭是草藥味，不曉得有什麼意涵？
又繼續喊著阿仔要專心對抗病魔、輪流拜託每個神明要保佑他好起來
然後味道慢慢消失，發現那句Wake up是廣播傳來的英文歌曲

半夜四點多又被一句「寵物受傷」嚇醒，又是廣播的聲音
發現節目來賓正在談精神疾病治療案例，是個精神科醫生的樣子
然後他說道：「追蹤自殺者的家族病史，發現他們有九成以上罹患精神疾病」
聽到這句突然很想笑，對不起為什麼想笑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聽著聽著心情卻越來越平靜，邊睡邊醒地把節目聽完

早上七、八點，老爸突然要告訴我阿仔的下落
說他在員林的「濟生獸醫院」，但還是警告我不准去看他
撐到九點多覺得醫院應該開門了，就打電話過去問阿仔的狀況
醫生說阿仔一直在流口水、在吐、沒吃沒喝，但沒有拉肚子、精神還不錯
感覺跟前一天差不多，稍微放心了一些
但是他說因為沒有拉肚子所以就沒給他打點滴
震驚不已！因為跟我查到的治療方法不同，但醫生說他情況不錯就沒再多問

又跑去附近媽祖廟拜拜求籤
一直拜託媽祖婆把我的壽命分給阿仔、一定要讓他活過來
擲了幾次筊終於擲到聖筊，現在想想大概是媽祖婆在打發我吧？
因為我又求了一支籤問阿仔的情況
通常給回應都很委婉的媽祖婆，這次竟然要我以後都別再問了......
「病中若得苦心勞，到底完全總未遭，去後不須回頭問，心中事務盡消磨。」

回家後一直在等機會要偷偷跑去員林看阿仔
中午十二點多又打電話到醫院，接電話的人說醫生不在
將近一點時老爸大概要去睡覺了，正準備出門卻接到醫生的電話
他說發現阿仔又開始拉血便、情況很危急，問我們要不要打點滴？
本來採取一般治療的話是500元，如果加上打點滴就變800元
當然要趕快打點滴救命啊！心裡想著為什麼你是醫生還要問我們？！

到達醫院找到醫生，醫生帶我到隔壁他們家的車庫
阿仔獨自被隔離在那裡，怕傳染到其他的狗狗吧
看到阿仔覺得很心痛......他變得好瘦......躺在籠子裡已經沒力氣站起來了

看起來就是脫水很嚴重的樣子，不用拉皮膚就知道

口水也流不停，可能是連用力吐的力氣都沒有，喘氣的聲音很大聲
前後腳也都沾到一堆乾掉的嘔吐物，阿仔這麼愛乾淨一定很難受
上一間醫院都會偶爾幫他擦身體的說

我問醫生為什麼之前不給他打點滴？他說點滴也只是補充他電解質

而且點滴是鹼性的，打太多有可能會造成鹼中毒什麼的

但剛剛電話裡已經請他打點滴了，經過半小時車程到達醫院還是沒有打

稍微幫阿仔清理一下沾到的嘔吐物，然後請醫生幫他打點滴
一開始他還問我要不要轉院治療、中興大學獸醫院比較專業等等
如果要轉院的話他就不用打點滴了......我心裡在想這醫生根本不想醫了啊！

還是要求他儘快幫阿仔打點滴，結果針插進右前腳的血管但液體卻流不進去

他說血壓很沉，而阿仔被針戳的傷口卻是血流不止
後來他就換把點滴抽進針筒裡，說注射到皮下組織什麼的
液體會儲放在那邊，然後身體再慢慢把液體吸收掉

在那裡待了兩個多小時，一邊照顧阿仔一邊跟醫生閒聊
剛到的時候看到阿仔狀況變得很糟，語氣也跟著很怒，醫生也被我搞到很怒
但後來有講開了啦，老實講也的確不關醫生的事
他說前一天我爸有打電話跟他講阿仔的情形、說他不信任原本的醫生
他有一直跟我爸說明每個醫生治療方法都一樣、轉院反而不好
但我爸不聽，接著就把阿仔帶過去、說禮拜一要來接狗然後就走了

過程中他不時跟我提到阿仔不太可能撐到禮拜一了啦
撐到隔天都沒什麼希望，能撐到禮拜一大概是發生奇蹟吧
他說他當醫生三十幾年，醫過無數這種病的狗，最高紀錄是一天內收到七隻狗！
當時在隔壁也有一隻，不過已經快康復了(真好~祝福牠)
我想也許他已經看出阿仔不可能好了，所以治療動作才會這麼消極？

最後在那邊待到三點半左右，突然看到阿仔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神變得明亮
可能是知道我又要離開，不想讓我走？(現在想該不會是迴光返照！？)
但醫生卻說該給阿仔休息了，臨走前他又跟我說阿仔應該還是凶多吉少

半夜時可能最危險，因為狗狗到半夜精神會鬆懈下來

離開後跑去員林光南對面的媽祖廟拜拜
想說這邊算她的管區，如果阿仔又發生什麼狀況她會最快知道
這天一樣一整天都沒吃沒喝，但看到廟口有平安茶
想說阿仔也好幾天沒吃沒喝了，一定很渴
我要幫他喝水、幫他保平安，喝了一杯才回家

然後回到家沒多久，真的很快
大概五點十分吧，就接到醫生的電話說阿仔過世了......
老爸一個人去醫院處理後續事宜，要把阿仔送到跟醫院合作的火化場
我沒有去，也不知道為什麼？

躺在床上眼淚又自己掉下來了，但是只哭了很短的時間
本來一整天都沒有想哭的感覺說，只有眼睛很痛、頭也很痛
大概是因為在媽祖廟喝了那杯茶、身體又補充到一些水份才有眼淚的吧
連續48小時沒吃東西了，這天晚餐老媽煮了壽麵
吃了一口肚子卻開始痛起來，啊~阿仔的肚痛終於轉移到我身上
我相信他的病都痊癒、再也不會痛了

晚上十一點，算是正月十五元宵節了
除夕是團圓的日子，元宵節也算是團圓的日子
除夕那天要幫阿仔拍照害他受傷，後來還感染犬小病毒
沒想到最後阿仔卻真的趕在元宵節前上天堂跟阿丸、阿妹團圓了

拜拜、燒金紙時一直拜託神明幫我好好照顧他們、別讓他們餓到
尤其阿仔的最後幾天都沒吃沒喝、要好好補一下才行
也不要讓他們祖孫再分開了，三個在一起才好互相照顧
雖然阿妹很討厭阿仔XD但阿仔還是很不怕死地一直在阿妹身旁奔來奔去

隔天幫他們三個做了一張合照，給他們一片廣大的草原能盡情奔跑
因為從沒同時帶他們三個一起出去玩過，實在很可惜......
希望這片草原能讓他們玩得很開心，而且還有陽光能做做日光浴~

阿妹(中)於101年11月9日過世、丸子(左)於102年1月7日過世
仔仔(右)在101年3月31日出生、102年2月9日受傷、於102年2月23日過世
好快喔......真的是一個牽一個............
衷心願你們安息，我永遠愛你們！！！